文 | 刘淼

简书主编、签约作者。

大约两年前，我曾经写文章苛责澎湃新闻的CEO邱兵不应该违反他的理想，偷天换日地将一篇不利于阿里巴巴的报道撤下，换上一篇不大相关的报道。

这两年里，我大致了解了阿里集团操控舆论的能力有多强。尤其去年夏天，共青团中央一篇质疑阿里影业投资的电影中有台独分子的长微博，竟然莫名其妙消失。

虽然未必真的如人们猜测那样是阿里所为，而只是技术原因，但阿里在微博占了相当大的股份却是千真万确，说阿里在这个颇为重要的公众平台上拥有重要话语权并不为过。

不当家不知柴米贵，我指责起邱兵先生来，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。当我在与澎湃新闻相似的领域之中浸淫了两三年之后，渐渐地觉得自己当年的指责实在是太苛刻了。

我的苛刻源自于最初所寄予的厚望，在澎湃发刊辞“我心澎湃如昨”的开头，邱兵先生写道“我只记得1990年暑假复旦大学6号楼大概就住了我一个人”，这给我带来一股亲切之感，因为十年后的夏天我住在隔壁的7号楼，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涯。

人是要有点精神的，这个发刊辞确实让我的精神为之一振，我期待着一个有操守的新闻产品的出现。

无论是邱兵先生在澎湃上线之初的发刊词“我心澎湃如昨”，或是澎湃2.0上线时写的“月亮与3000元”，写的都是媒体人坚持操守的问题。做媒体人面对的诱惑太多，要保持操守不容易。

南方报业《21世纪经济报道》主编沈灏，因为通过负面新闻要挟企业收取“保护费”而被捕入狱。看看沈灏写过的一些句子，“总有一种力量让我们泪流满面”，“即使新闻死了，也会留下圣徒无数”，再看看其所作所为，总让人觉得无比讽刺。所以当我看到邱兵在“我心澎湃如昨”的同时竟然也“篡改”新闻，失望心情可想而知。

如果有力量迫使澎湃撤掉不利于阿里巴巴的报道，甚至这种力量还不是来自于行政层面，我想邱兵先生一定会感到憋屈。

他曾回忆过自己一次因为写新闻“惹麻烦”的经历：报道四川的油菜籽，算是个经济新闻，有点批评的意思，措辞尖锐，据说触怒了高官，总编室的人说，总编辑改了三天检查了，让我去他办公室作检讨。我站在他门口。他问：“字字属实？”我说：“属实。”他说：“你去吧，没你事了。”

如今在自己担任CEO的平台上，不曾触怒高官，字字属实的新闻也不得不撤掉，能不委屈？即便如此，澎湃新闻仍然是市面上最好的新闻软件。没有哪个新闻客户端，可以像澎湃这样，做到第一时间报道又不失其质量。

去年，邱兵先生离开了澎湃，转而去做短视频。和澎湃新闻一样，这个叫作“梨视频”的项目来势汹汹，迅速做得风生水起。然而就在昨天，我看到一则新闻，梨视频未取得相关资质 被网信办等部门责令整改。

澎湃新闻毕竟依托《东方早报》，相比之下，梨视频完全是从无到有的创业项目，它的影响力没有澎湃那么大，也许不会再有来自市场方面的撤稿压力。可惜，没有哪条路可以称得上平坦，在做短视频的领域，仍然会有压力，只不过可能完全来自于另一个方向。

可以想像，梨视频作为一家初创企业，很可能是网站在数据和监管之间选择了数据，忽视了监管，从而招致了麻烦。

这完全可以理解，我曾经提出过一个“审查红利”的概念，说的是，互联网企业成立之初，来自于监管部门的审核压力没有那么大，毕竟网站能否存活下去都是问题。但当网站一步步走上正轨之后，合规的要求就越来越高。这一点，不管是对梨视频还是对于简书都是一样，所有享受“审查红利”的网站，都有红利用光的那一天，也就意味着网站已经化蛹成蝶了。

“你正位于混沌的互联网时代”。邱兵在澎湃发刊辞中写下的这句话在今天仍然适用。而在这个混沌的互联网时代，做新闻，做视频，做社区，没有哪条路是平坦的，我们所能做的，就是在这个混沌的时代之中顽强地生长下去。

简小妹按：两年前文章《不断调包新闻，澎湃CEO邱兵的心是否依然澎湃如昨？》请戳底部“阅读原文”。